第116章
外面,十娘小声禀报道:“军师带了十松和几名女眷,于大人也去了。” 叶雪尽面色淡淡地点点头,径直回了房。 “殿下。”漱石一见她回来就笑盈盈地迎了上去,待看到她脸色不对,心里一慌,忙跟着进了屋。 房间里,叶雪尽坐在桌前,闭着眼睛,面上显出疲惫。 漱石没着急开口,站到她身后,似在公主府时一般,每每见她费神,就会给她揉揉肩。 如此过了一刻钟,叶雪尽才睁开眼睛。 “漱石。” “殿下。” “无事。”叶雪尽垂眸,又不说了。 漱石眼珠子转了转,福至心灵道:“殿下可是因驸马而烦忧?” 叶雪尽怔怔抬眸:“此话怎讲。” 难道驸马的不同,连漱石也感觉到了吗? 漱石登时打开了话匣子:“依奴婢之见啊,这种事不能着急,驸马以前是乞丐,整日都忧心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,哪里有闲心去想这些,没开窍也情有可原,但驸马的年纪也到了,只需稍加引导,而且奴婢觉得驸马现在对殿下也有点难分难舍的意味,那会儿一出门就问……” 叶雪尽脱口而出道:“如何引导?” 话一问出去,她就后悔了,因为她想到了。 “当然是在那方面引导啊,殿下会吗,不是,奴婢是说,要不要找几本…” “不用,你退下吧。”叶雪尽及时打断了漱石的话。 驸马的问题不是那方面…… 漱石以为她是害羞了,嘿嘿一笑,出门就去寻那春什宫么图了。 身为殿下的女诸葛,当然要善解人意啦。 第116章 太阳逐渐往西落,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。 云池一个人站在书房里,似逃避,似犹豫不决,久久没有动弹。 她没有回房,仿佛这样拖着,就不用去面对叶雪尽的情绪。 出乎预料的是,叶雪尽在傍晚时分推开了书房的门。 她看了眼呆站在窗边的人影,便走到桌前,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。 烛火明亮,驱走了昏暗。 云池也看清了那被烛光映照着的人。 叶雪尽神色淡淡地,并没有什么情绪。 对视一瞬,她垂眸走到书桌前。 云池不自觉地盯着叶雪尽的动作,盯着她研墨提笔,从容淡定地写着什么。 写完后,她又看过来,轻唤道:“驸马。” 云池心里一慌:“怎…怎么了?” 叶雪尽手指轻叩桌面,指腹下是那张刚写过东西的纸。 “来看看,可有什么要补充的?” 云池愣住,补充? 想到什么,她心头猛地一沉。 是和离书吧,因为她的隐瞒,因为她的不坦诚…… 云池抬了抬脚,感到从未有过的沉重,可是为什么呢。 她不应该感到轻松吗,她这一路所求的不就是一纸和离书吗。 从此天高海阔,只爱自由与富贵,明明是她梦寐以求的。 到底是为什么呢,她竟一点都不觉得开心,心里酸涩莫名,也难受莫名。 见她迟迟不走过来,叶雪尽微微一笑:“驸马这是怎么了?” 云池心里更不是滋味了,这个女人还笑得出来,果真是皇家无情。 她索性不动了,语速极快道:“殿下放那里吧,我相信你。” 不管有没有黄金,又给多少黄金,她都接受。 反正储物空间里存了十几个空酒瓶了,按齐明烟所说,一个瓶子就价值千金。 就算净身出户,她也不愁没银子。 啊呸,什么净身出户! 云池轻叹一声,不仅心里乱,脑子也越想越乱了。 原来,她是不舍得这么快离开的,她也真的有点喜欢叶雪尽了…… 叶雪尽眼底划过一丝不解,“驸马还是看一遍吧,有什么不对,本宫也好修改。” 云池默了默:“随你怎么写,我都接受。” 她这会儿不想看,她怕自己没出息,看到和离二字再绷不住情绪。 这个女人的态度那么随意,她若表现出在意,多丢人。 叶雪尽听到这话,隐隐察觉到不对,但又不知是哪里不对,便坚持道:“驸马,此事非同小可,不容疏忽,还是劳烦你仔细检查一遍。” 云池有点绷不住了,脱口而出道:“不过是一封和离书,有什么好检查的,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,我都接受就是了。” 这一次,叶雪尽知道是哪里不对了。 她抿了抿唇,手指按在桌面上:“驸马很希望本宫写和离书吗,所以看都不看便认为这是和离书。” 云池盯着地面,语气沉闷:“不是吗?” 除了和离书,还有什么需要她补充,需要她检查的。 叶雪尽垂眸,扯了扯唇角,笑意中满是自嘲。 和离书,她在心里默念了一下那三个字,手指无意识地攥在一起。 忽地,她抬眸直直地望着云池。 “驸马还没回答,你很希望本宫写和离书吗?” 所以,这个人在书房里待了那么久,便是在寻思和离书…… 云池想说没那么希望,可若这么说,就显得自己更不洒脱了。 “是又如何。” 叶雪尽眸光怔住,一颗心如坠冰窖。 良久,她听到自己说,“不如何。” 话落,她缓缓起身,朝云池扯出一抹笑,“驸马想怎样便怎样吧,怎么写都成,本宫也能全然接受。” 说完这些,叶雪尽不再去看云池,步履从容地离开书房。 云池茫然看向书桌,怎么又让她写,不是都写好了吗? 蓦地,她快步走到书桌旁,拿起那张纸。 【先浸泡草木灰,煮制成纯碱,再寻石灰石和……】 这是……烧制玻璃的配方与步骤! 而且还是将她拿出来的那份,与朱厌写的那份合并在一起之后的。 不是和离书! 云池愣了愣,心里顿时五味杂陈。 另一边,叶雪尽刚走到房门口,就遇到捧着书回来的漱石。 漱石只顾着献宝,一时没注意到叶雪尽的神色,兴冲冲道:“殿下,奴婢找到了好些,有含蓄的,有大胆的……” “烧了。”不等她把话说完,叶雪尽便冷冰冰地吐出这么两个字。 漱石眨眨眼,烧…烧了? “殿下…”话刚出口,她又及时住嘴。 因为她已经看到叶雪尽冷若冰霜的脸色,甚至透着些惨白。 漱石心里一突,忙把书揣怀里,跟着进屋。 屋里,叶雪尽背对着门站立,身形笔直,端正。 可漱石却从那身形里看出了难过与寂寥。 她有心想问发生了什么,又知叶雪尽的性子定然不会说。 殿下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安静,喜欢一个人待着。 想到这些,漱石迟疑了一下,转身想退下。 哪知脚步声刚起,就被叫住了。 “漱石。” “奴婢在。” 叶雪尽的话平静又沉稳,“本宫应以万民为重,应以天下为重,对吗。” “对。” “本宫不可耽于情爱,更不能强人所难,对吗。” “对。” “本宫还有许多事要做,许多许多重要的事……” “是。” “本宫肩负重任,知晓该做什么,不该做什么。” “是。” “漱石……” “奴婢在!”漱石打起精神应道,鼻子无端地酸了酸。 叶雪尽语气里仍听不出起伏,“本宫不应难过,也不该执着于某一个人,对吗。” 漱石张了张嘴,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声“对”来。 叶雪尽的话还在继续,声音似乎起了些波澜,听着有些艰涩。 “本宫明白了,你退下吧。” 漱石抬脚,手摸到门框,又垂下。 她深吸一口气,转身,跪地。 “殿下心里若不好受,千万不要忍着,免得伤神伤身体,再者…想哭想笑都是人之常情,没有什么该不该的,殿下……” “退下吧。” 漱石颓然起身,她陪在殿下身边多年,自是了解殿下的。 她知道殿下这会儿更想安安静静地待着,把那些情绪都压下去,就像先皇和太后相继驾崩的那些日子。 殿下把自己锁在屋里,几日都不曾出门。 好似那屋子就是一座山,殿下把自己压在了山下,孤零零地,没有任何声响。 那样的殿下,让人心疼。 可今日,就在刚刚,她仿佛又看到了那段时间的殿下,殿下又想把自己埋进山里。 “漱石,殿下呢?” 漱石恍惚抬头,看到云池的一瞬间,眼睛里迸发出别样的光亮。 “驸马,你来得正好,奴婢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了,瞧着像是难过得厉害。”